咖啡店内，我打算点一杯热美式咖啡和柠檬芝士饼，E把餐牌重复看了几遍，还是拿不定主意。

   “我有点想喝咖啡，但怕晚上失眠，奶茶、柠檬茶同样有咖啡因，中医叮嘱我戒冻饮，果汁和汽水不能选……”E呢喃着。

   “玫瑰花茶吧！没咖啡因又抗氧化。”我的人生就是不停替她做决定。

   “好啊，蛋糕呢？你觉得我该吃哪款？抑或吃scone？”

   从小到大，E都是没主见的人，有时候就连去某个地方应该坐小巴、巴士或地铁都会犹豫一番。关于衣食住行的，我当然不介意替她作主，但其他重大决定，我也只能尽量提供理性分析，然后让她自己参透。

   偏偏，有一类人的性格特质，就是无论做任何决定，最终结果都只剩后悔。就算前一秒认同选玫瑰花茶比较好，下一刻嗅到热咖啡香气，又会质疑自己选错了。

   尤其关于爱情，E的犹豫不决往往都对自己和别人造成困扰，例如每当同时有两位追求者，她总会觉得两个人各有优缺点，她认为自己就是太体谅每个人的不足之处，才没法狠下心肠去选择任何一方。最终的解决方法，其实也称不上“解决”或“方法”，就是其中一位候选人觉得拖拉太久，太没意义，索性自动弃权。

   剩下来的一位就是得胜者吗？E从不让自己的人生顺遂，因为身边突然缺了个人，她开始不习惯、开始想念，渐渐觉得自己其实比较喜欢退场的那位。

   她后悔了，决定找回那个放弃了自己的人。故事的编章开始分割，要是对方已有新对象，不再理睬E，她便只能无奈地回到原先守候着她的人身边，一边谈恋爱，一边记挂着没在一起的他。E总觉得身旁的男友只属次选，每次接吻都有一阵苦涩味。

   要是弃权的人接受了E的挽留，两个人一开始大概会先有一段蜜月期，日子久了，感情平淡了，男友的缺点逐一浮现。反观没被选中那位追求者，他与新女友的生活仿佛很有趣味，“那女生明明是我的代替品，怎么现在看起来过得比我还好？是不是……我当初选错了？”E又再次陷入无间轮回。

   看似有二分一机会做对选择，但无论选任何一方也好，最终的命运总是殊途同归，觉得选错了，觉得后悔。

   觉得是觉得，即使毫无理据。

   中学时代修读经济科，我们第一样必须学懂的东西，就是Opportunity Cost。当知道何谓“机会成本”，做抉择的时候我们会明了自己得到了什么，同时也失去了什么。当天秤的两端本来就不相上下，心灵软弱的人自然会觉得一旦做了选择，错失的份量大得令人惋惜，质疑和后悔的念头亦会随之而萦绕着，一直挥之不去。

   我从不喜欢安慰这一类人，因为他们要的根本不是释怀，再正确的选择、再好的人落在他们手上也只会不断被找茬；说穿了，借着“后悔”，他们才有空间继续贪婪地记挂那些自己亲手放弃的东西。再有后来者加入，重复做选挥，重复着遗憾、质疑、后悔，直至他们自己累极了，才悻然接受命运。

   所以嘛，有些人的感情生活是注定坎坷，但亏待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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