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啊！”

   “太幸运了！”

   许多人走来恭喜他，他今晚“抽”中了全晚压轴大奖，是两张国泰航空来回世界任何航点的头等机位，价值28万……

   但他坐在饭桌旁，只微笑着，脸容僵硬，神情紧张，而那张得奖信封则放在他和隔离位的桌面中间。他完全没有那种中了这样一个超级大奖时应有的兴奋和雀跃。

   他的不自然，一般人看不出，我和他坐在同一桌，和他距离三个位，我看得到，亦看得清。过了十分钟左右，他轻轻地把那得奖信封，移到他自己的桌面位置，右手亦搁在桌上，看似轻松，实质是“保护”那信封。

   难怪！因为那两张头等机票根本不是他抽中的，他只是代表去领奖。

   故事是这样的……

   这一晚是一个行业盛宴，几十张桌，几百人。我们也是被邀请的嘉宾，这围桌中有4位是邀请我们的公司高层，嘉宾有8位，我和那位先生也是嘉宾。大会安排有大抽奖，所以每围桌有12张抽奖券。

   我们原先有12人的，但因为有一位嘉宾没来，于是多了一张抽奖券。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多了一张抽奖券，当抽奖时，就说如果抽中这张抽奖券的话，就先领奖后拿回来再说，当时亦没有说派谁上去代领奖，亦没有人会在意当抽中大奖时应该怎样处理。

   到了压轴大奖，就是两张国泰航空来回世界任何航点的头等机票，价值24万时，气氛热烈，大家都只顾着自己手上抽奖券号码，怎知……

   真的，抽中了我们桌上那空出来的抽奖券！

   当时全场起哄，邀请我们的公司高层叫我们上去领奖……

   当时我脑海一闪，我们所有人一起上去领奖，然后下来以后再算。亦因为大家都觉得不是自己中奖时，就互相推却，他就拿起那张不属于任何人的抽奖券，走了上台领奖，他在台上没有说他是代表而已。

   因为是压轴大奖，饮宴差不多到了尾声，很多人都站起来四处寒暄打招呼交谈。邀请我们的公司高层和我们还讨论如何“解决”那奖品，我提出我们这桌再抽一次便可，邀请我们的公司高层则说他们不抽了，当我们正认为这是最好方法时，他竟然没有和我们打招呼，只把机票放在他自己和隔离位桌面中间。

   全场人都以为是他中了奖，许多认识他和不认识他的人，都走过来恭喜他。他站在我们餐桌旁，竟然没有向人说只是代领奖，所以他的反应才僵僵硬硬。

   我们所有人，包括嘉宾和邀请我们的公司高层都感觉怪怪的。

   或许我们这样想一想，如果是自己中了这样的超级大奖时，我们会怎样？我们一定十分兴高采烈，虽不是满场飞，但所有人走来向自己道贺时，都会十分开心地说，多谢多谢。那一个得奖信封一定会抓在手里，或放入了自己西装暗袋，对吗？

   但如果不是自己中了，只是代表领奖的话，我们又会怎样？我们一定在台上跟颁奖嘉宾说我只是代表领奖，下台走回座位，有人恭喜时，一定摇头摆手说自己只是代表；到返回自己那桌时，一定和所有同桌人打招呼，而且很开心地互相恭喜，再讨论如何处置机票，对吗？

   他完全没有意图把机票拿出来，但又不敢抓在手上或放进自己的袋里，于是便放在自己和隔离位中间的桌上，让人看来他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但他刻意和我们保持距离，坐下来后，轻轻地把得奖信封拉到自己面前，然后把右手放在桌上，不接触那个信封又是让人以为他没有据为己用的意图。到散席时他仍保持着那姿势、坐在那个位置、机票仍放在桌上。相信他就是等我们这桌的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会走。

   两张头等机票，价值28万，可以飞去世界差不到任何一个角落，确是万分吸引，但就是这两张机票，把这个在行内也叫做有一点名气的人的面具揭穿了。

   金钱的魔力，就在一、两秒内把人性的丑陋表露无遗。

   我认识他，相信他当晚回到家里时，一定十分开心地跟太太说自己抽中了大奖；亦相信当他们坐头等飞往目的地时，太太一定十分雀跃，拍了很多相片放在社交媒体。他太太真的相信他中了奖，他们十分幸运。我也相信他心里面，一定有一个黑洞，就是为了这两张机票，他曾经不惜方法，据为己有。

   他坐在头等机舱时，心安吗？

   （photo：iSt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