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代iPhone操作系统《iOS 16》将于2022年9月释出，当中最瞩目的新功能是，传闻已久的先买后付（Buy Now, Pay Later，BNPL）服务——“Apple Pay Later”。更叫人惊讶的是，BNPL相关的金融贷款作业，Apple都要自己全做，不再假手他人，代表着该公司将全面投入金融科技（FinTech）领域。究竟Apple背后有什么盘算呢？

iOS 16加入先买后付功能

   2022年苹果开发者大会（WWDC）上，最震撼市场的两项公布，除笔者上期提及的新一代《Car Play》外，就是Apple Pay Later。这项先买后付服务将伴随着《iOS 16》一起登场，当用户使用《Apple Pay》购物付款时，可选择将账单分为4期分期缴付，购买当下需先付第一期费用，之后每2周支付一次，即是在6周内缴清，期间无需支付任何利息。

iPhone用户透过《Apple Pay》付款时，选用“Pay in Full”，便可以即场缴清全部款项；如改选“Pay Later”的话，账单便会等分为4期分期付款，用户需在6周内缴清，期间不用支付任何利息或手续费。（图片来源：翻摄Apple官方YouTube影片）

   Apple Pay Later推出后，iPhone用户可以在美国所有接受Apple Pay付款的网店或实体商店使用。目前时iPhone在美国智能手机市场所占份额高达51%，Apple Pay Later的目标客户正是这群人。

   美国劳工部的统计数据显示，美国企业使用双周薪和半月薪的比例高达62%，而且更有上升之势。参照苹果公布的BNPL服务条件，Apple Pay Later在美国本土市场应颇具吸引力。这项服务初期仅限在美国提供，日后是否会在其他国家推行，苹果暂时未有透露。

为配合Apple Pay Later，《Apple Wallet》将增设“Upcoming Payments”功能，显示分期付款的到期日。（图片来源：翻摄Apple官方YouTube影片）

《Apple Wallet》又会新增“Order Tracking”功能，方便用户查看经Apple Pay Later网购的商品出货进度与运送状态。（图片来源：翻摄Apple官方YouTube影片）

苹果于2022年6月在美国推出“Tap to Pay”付款功能，用户只需在iPhone上输入付款金额，再轻碰对方手机一下，即能直接付款。市调机构Counterpoint认为，Tap to Pay与Pay Later的服务组合，令Apple的先买后付服务优于其他BNPL公司，成为其独特卖点。（图片来源：翻摄Apple官方YouTube影片）

苹果逐步朝金融服务内部化

   早于2014年，苹果已推出移动支付方案Apple Pay，尝试跨入金融业。2019年，苹果首度发行苹果信用卡Apple Card，背后的金融作业委托给第三方合作伙伴：高盛（Goldman Sachs）负责用户信用评估与发卡相关流程；CoreCard跟高盛合作，协助处理信用卡交易；Green Dot Bank则为P2P支付和Apple Cash账户提供服务。

苹果纵使逐步迈向金融服务内部化，但暂时无意结束与高盛在Apple Card上的合作关系。更有消息指，苹果未来可能会跟高盛合作，推出期数更多的分期支付方案“Apple Pay Monthly Installments”。（图片来源：Apple官网）

   2021年7月，市场开始流传，苹果正在开发先买后付服务。2022年3月，Apple收购信用评估公司Credit Kudos，市场解读为苹果进入BNPL领域前的准备。同年4月，有消息指Apple启动一项名为“Breakout”的研究项目，试图在公司内部建立金融作业机制，让苹果有能力独自处理客户信用审核、诈欺风险分析等，日后无需再委托第三方合作伙伴。

   两个月后，Apple正式宣布创立全资附属子公司Apple Financing，提供Apple Pay Later服务。苹果表示，该子公司拥有提供BNPL服务所需的国家贷款许可，能够自行处理贷款、风险管理、以及信用评估等金融作业，令Apple从消费者与银行间的支付技术方案商，蜕变成金融借贷机构，就像是一家银行。

先买后付推升苹果服务营收

   苹果利用从《Apple Pay》获得的大量消费者交易与购买行为数据，建立一个风险管理的数学模型，以推算Apple Pay Later用户的个人信用与借贷风险水平。《Apple Pay》必需绑定信用卡使用，背后金流处理仍依靠传统银行，所以没有信用卡的用户就无法使用此服务。这跟专为无信用卡客群而设的其他BNPL服务，在本质上不太一样。

   一直以来，iPhone销售是苹果主要收入来源，但包含Apple Pay在内的服务类业务却是增长最快的项目，现已成为仅次于iPhone的第二大业务。根据2022年第一季财报，服务营收达到198亿美元（约1,544.4亿港元），较2021年同期增长17%以上。

   因此，苹果提供Apple Pay Later服务，相信可为其服务类业务注入额外的成长动力。市场预测，苹果2022年服务营收有望成长至800亿美元（约6,240亿港元）。

   经过新冠疫情洗礼，先买后付服务经已成长为一个庞大市场。国际咨询顾问机构埃森哲（Accenture）评估，2021年美国BNPL用户人数高达4,500万人。美国市调机构eMarketer推算，2020年BNPL交易量为970亿美元（约7,566亿港元），及至2025年可望大幅增长至6,800亿美元（约5.3兆港元）。

BNPL助扩大苹果生态系统

   除此以外，苹果特意成立子公司来营运Apple Pay Later，更显示出苹果对BNPL业务是何等重视。究其原委，先买后付服务上场后，iOS平台服务将变得更加多元化，有助扩大苹果生态系统。这不但能降低iPhone用户转投Andorid手机的可能性，还能吸引更多Android用户蝉过别枝，拥抱iOS平台。

   于是，Apple Pay Later对苹果的重要性，或许已超出业务本身带来的营收。在强化生态壁垒的前题下，苹果可以不用太计较BNPL服务的收入表现，能够不惜工本来抢客，令竞争上更具优势；再者，iPhone本身坐拥庞大的用户群，让苹果容易诱导大量用户试用Apple Pay Later。

   正因如此，Apple Pay Later正式上市后，将对市场现有的先买后付公司造成极大冲击。苹果发表Apple Pay Later当天，美国BNPL初创企业Affirm股价随即下挫5.5%。

Apple Pay Later在BNPL市场上的主要竞争者是Affirm。有分析指，Affirm的合作伙伴如Amazon、Shopify等大型网购平台，不可能把先买后付服务交托给最具威胁性的Apple，因此相信Affirm应能保住网购支付市场。（图片来源：Affirm官网）

先买后付衍生个人财务危机

   以往购物付款时，总要从钱包拿出几张钞票，再点算一下，惟现在以数码方式支付，只要用手机轻拍一下便成，让花钱感大大减弱；加上先买后付服务日趋流行，让人可以在不产生额外利息下轻松购物，结果消费者在不知不觉就超支了，久而久之，更可能会背负高额债务。

   美国个人信用评分公司Credit Karma的调查发现，逾三分一使用先买后付服务的消费者曾有逾期缴款情况。根据美国理财网站DebtHammer的调查，32%用户表示要挪移支付租金或水电费的钱，用作支付先买后付账单。美国调查机构Morning Consult的另一项调查更显示，BNPL用户透支信用的可能性是非用户的两倍。

   由是之故，尽管先买后付服务可为用户带来更大的消费力，惟却有机会使金融市场出现巨大的资金缺口。有鉴于此，美国三大信贷机构Experian、Equifax与TransUnion已表明，希望将BNPL贷款纳入个人信用报告，但此举却容易让消费者陷入信用破产的危机。虽然苹果宣称Apple Pay Later不被纳入个人信用记录，惟日后在政府监管压力下，难保不会改弦易辙。

各国政府对BNPL监管趋严

   事实上，因应先买后付服务对消费者构成的潜在风险，各国政府的监管机构已开始审查BNPL公司。英国政府早于2021年已表示，先买后付公司在提供服务时未有考虑消费者的财务能力，有机会令消费者在分期支付的诱惑下过度消费，背上大笔债务，故此将对这类公司制定更严格的监管政策。同年，瑞典政府更立法要求，网购平台在交易时必须优先显示一次缴清的支付方式。

   美国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onsumer Financial Protection Bureau）也表示，因担心先买后付服务可能引致消费者面临财务风险，现正针对Affirm、Klarna、PayPal、Zip等BNPL公司进行调查；相信Apple Pay Later正式投入服务后，Apple Financing亦要接受同样调查。

Klarna是Apple Pay Later的另一主要对手。当初全靠Klarna把先买后付功能引入网购支付系统，BNPL支款方式才开始流行起来。但如今这名潮流带动者却陷入财困，不仅公司市值蒸发了三分一，更要裁员10%。（图片来源：Klarna官网）

   受惠于疫情而高速成长的先买后付产业，随着疫情减缓、经济不明朗、以及政府监管趋严，BNPL公司的业务形势已大不如前；当各国中央银行相继调高基准利率，让企业融资的成本上涨，对BNPL初创更是带来严重打击。

苹果乱入加速市场汰弱留强

   以瑞典初创Klarna为例，其估值已从2021年的460亿美元（约3,588亿港元），剧跌至近期的300亿美元（约2,340亿港元）；2022年5月，该公司更以“可能出现的经济衰退”为由，宣布裁减10%员工。

   对身为全球市值最高企业的苹果来说，资金供应当然完全不成问题。2022年第一季度，Apple手上的现金与可在市场上随时放售的证券，总值接近2,000亿美元（约1.56兆港元），而且最近一个会计年度的获利更是高达950亿美元（约7,020亿港元）。

   苹果坐拥如此庞大的金融资源，根本无需依靠外部融资，便足以为Apple Pay Later提供源源不绝的放贷资金。由是观之，Apple在此时此刻宣布进军先买后付行业，确实有点“趁你病、要你命”的意味，势必加快BNPL市场的淘汰和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