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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2-09-07 08:40:45
资深新闻工作者。90年代任驻英国记者,专职采访香港政权交接新闻。回港后长年从事国际、两岸新闻的报道和时事分析。
英国政坛有件趣事,理应更为强调性别平权的工党,迄今尚未蕴育出一位女首相,本该较为“保守”的保守党反而已经诞生了第三位。只不过,新诞生的每一位都仍旧是活在铁娘子撒切尔夫人的影子下。
特拉斯在角逐党魁时以铁娘子形象示人。(互联网)
当第二位女首相特雷莎·梅于2016年7月搬进唐宁街10号之时,她矢言自己比之铁娘子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还捱不过3年,她就在强硬脱欧派约翰逊等人的逼宫下搬出了唐宁街。虽说铁娘子当年也受过逼宫之辱,但毕竟走得淡定从容;特雷莎·梅步出10号大门时却是梨花带雨,高下立判。
撒切尔夫人的影子
又过了3年,轮到约翰逊被撵出来,特拉斯搬进去。周一(5日)这天,当她赢得保守党党魁选举时,洞悉伦敦金融城动向的《金融时报》为她写了一段具有警示作用的报道:
“特拉斯应该好好享受未来48小时,这可能是她首相生涯中最美好的时光,因为想不出历来有哪几位首相,会在上任首天就面对这般此起彼伏的哀号。”
英媒指第三位女首相只有48小时快乐时光。(数据图片)
其他英国媒体则形容,特拉斯即将接手的英国,正处于1979年铁娘子执政以来最糟糕的状况。而我个人认为,当年论大格局,西方正在冷战中占上风;论国内政治,铁娘子是靠打赢一场大选而成为英国首位女揆;可当下,俄乌冲突打成僵局,欧洲正迎来战后最寒冷的冬天,而特拉斯是循党魁重选上台,并未经受大选的民意考验,她面对的状况其实更糟。
论个人政治轨迹,铁娘子出身保守党小康家庭,自幼耳濡目染家人经营杂货店的小本生意经,“量入为出”,也就是每做一件事先看成本的常识(common sense),得以贯穿她毕生的治国哲学。特拉斯的成长路却复杂得多,虽然她现在以一名右翼强硬脱欧派的脸孔示人,但却是出身于左派工党知识分子家庭。
变化多端的政治脸孔
铁娘子当选首相之时,特拉斯还不满4岁。据报道,母亲会带着她参加反对铁娘子的私有化政策活动。而1993年进入牛津大学读哲学、政治和经济学后,特拉斯开始偏离了父母的政治立场,加入了在工党和保守党之间,持中间路线的自民党,她在此期间还是“废除君主制”的高调支持者。然后,她又进一步倒向了右边,在毕业后成为保守党的一员。
特拉斯形容自己加入保守党的决定是代表了“成熟”,但她的政治脸孔此后仍一直在改变。在留欧派首相卡梅伦和务实脱欧派首相特雷莎·梅当政期间,她积极支持英国留在欧盟;而在脱欧大员约翰逊主持唐宁街后,她又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成为最支持英国脱离欧盟的其中一位大臣。
因此,当我们回到铁娘子与特拉斯的比较之下,就会发觉撒切尔夫人的政治成长道路是一条直线,而后者却是弯弯曲曲的,使得外间很难从她的过去,来判断她未来的治国轨迹。
一种政治风格的抄袭者
为角逐党魁选举,特拉斯在这段时间模仿铁娘子的衣着,似乎并不掩饰她是一种政治风格的抄袭者。她在发表政纲及演讲时,亦展示出一种寸步不让的铁娘子风范,包括:
特拉斯曾坐到坦克车顶拍照,对外展示强硬形象。(数据图片)
一、针对俄罗斯,她宣称按下核按钮是一名英国首相的重要职责;二、中国会被她列为英国国安的“迫切威胁”(acute threat);三、绝不故息苏格兰独立运动;四、要回收英伦银行的独立地位以化解通胀;五、要在上任一周内提出解决英国能源危机的方案等等。
至于特拉斯会在哪些议题做出妥协,在她的政纲上却仍是一片留白。但相信这张白纸很快就会被填满,例如在英伦银行的独立地位问题上,保守党经济政策元老级人物、在梅杰时代出任财爷的拉蒙特(Norman Lamont)开腔说,铁娘子上台之初处理通胀问题时也动过英伦银行的脑筋,但连她最后都放弃了。
黑色星期三会重演?
特拉斯把近期英国通胀飙升的问题归咎于英伦银行的后知后觉,因此要施加大型“外科手术”以确保央行更为配合唐宁街的决策。金融城经济分析员们吓倒一大片,因为在他们眼中看到的景象,并不是英镑如美元般呼风唤雨,而更像是1992年9月16日“黑色星期三”(Black Wednesday当时保守党政府因无力维持英镑汇率下限而被迫退出ERM)的重演。
特拉斯穿着铁娘子的外衣,却没有注意到前辈慎密的一面,例如在马岛爆发战争前,她是如何争取里根总统的支持;以及她在首访北京讨论中国香港前途问题时,亲自为宴请中方官员安排菜单。
铁娘子在马岛爆发战争前争取里根总统支持。(数据图片)
在俄乌爆发冲突前的最后外交斡旋时刻,特拉斯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见面时,却把俄罗斯的罗斯托夫(Rostov)和沃罗涅日(Voronezh),当成了乌克兰领土,义正词严勒令俄军立即撤离。拉夫罗夫在会后表示:“老实说,我感到失望,因为有哑巴与聋子对话的感觉。”
一位精神分裂的小女孩
特拉斯在处理欧洲的一场重大地缘政治危机时,犯下了地理认知的错误。当她再一次进入唐宁街十号,白厅的职业官僚和金融城的精英们难免会对她可能犯下任何新的认知错误揣揣不安。而她在竞选中所有的强硬表态都在遭遇反噬:
俄罗斯永久中断了北溪一号天然气管道的输气;苏格兰首席部长斯特金警告她,不要试图在上台后阻止当地的独立公投;英国两艘航空母舰之一的“威尔士亲王”号在启程赴美国时,因故障在英格兰南部海岸抛锚,令英国海军的远洋投射能力再度受到质疑;更为尴尬的是,虽然英美关系空前紧密,但联储局加息却正在令英镑被抛售。
按照《金融时报》的说法,特拉斯当选后最快乐的时光,此时此刻已经过了一小半。当她坐在铁娘子曾经坐过的位子上时,传媒笔下“此起彼伏的哀号”亦即将传来,或许公众届时会察觉,这位穿着铁娘子外衣的英国新生代政治精英,可能更像一位“精神分裂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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