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中国台湾人总是抱怨大陆观光客没水平，很矛盾的是：既要狠狠赚陆客的钱，又要嫌陆客喧嚣吵闹不爱干净……数落一大堆罪状。然而因为疫情，现在中国台湾没了陆客，我最近登山看到的种种乱象，再也不能归罪到陆客头上了。

   我热爱登山，最痛恨看到所谓山中盛开的“小白花”。最近攀爬风景优美的郡大山，登山口旁边一瞧，看到傻眼，超大一片小白花还夹杂各种垃圾。如此美丽的山林，难以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忍心如此糟蹋。而稍早爬另一座百岳西峦大山，一打开帐篷看到一堆前面的人留下的垃圾，真是无言以对。

没公德心的登山客让山林变成垃圾场。

   别以为小白花是什么美丽的花卉，其实就是使用后任意丢弃的卫生纸（厕纸）。我们上山，正确的做法是随身带着夹链袋，使用过的卫生纸和垃圾，一件不漏地封好带走。

   理论上，无痕山林（Leave No Trace, LNT）已经是基本而深植人心的观念，LNT有七大准则，最基本的当然是带上山的东西，包括垃圾一定要全部带下山。我参加的是观念完整的正统登山队，先上过很多堂课，包括装备知识、求救、脱机地图和无痕山林等等，才敢循序渐进地开始爬高山。然而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出国旅游变得困难重重，而且中国台湾跟中国香港一样，施行严格的入境隔离制度，更让民众却步。庞大的观光需求只好转向内需，尤其是资源丰沛的山林。导致中国台湾人这两年来疯爬山，很多人却根本没有足够的知识或能力，衍生出种种乱象。还有15岁少年，带了五碗泡面和一点干粮，全无帐篷和完整装备，就一个人想去进阶级五、六天的能安纵走，幸好家人报警，及时拦阻，否则一定小命不保。

   平心而论，爱登山的人，其实大多数是有水平的，尤其是爬山资历越丰富的人，越懂得敬重山林。出问题的，很多是因为疫情无法出国而转向登山的新手。几乎完全没有基本常识，闯祸了又需要别人帮忙收拾残局，甚至浪费庞大社会资源上山营救。

   登山虽然有益身心，但更不能忘记是有风险的活动。尤其中国台湾山高水急，破碎地形多，失温、迷路，都是致命的危机。所以不时就传出山难，让救难人员疲于奔命。

   更离谱而可恶的是登山老手知法犯法。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曾经担任“国家通讯委员会”专门委员的乔建中，去年在不允许生火的营地知法犯法，生火煮食，导致玉山八通关杜鹃营地发生大火，山林大火足足延烧了12天、波及80公顷范围，产生损失金额超过2亿元，烧掉大片中国台湾二叶松、中国台湾铁杉、中国台湾冷杉、刺柏、玉山杜鹃及玉山箭竹（破坏环境的损失更是无法估计）。而且这位官员犯后态度不佳，先是谎称自己只是不小心踢倒炉火，推诿卸责，但谎言很快就被众多登山好手戳破，引起公愤。根据检方调查，此人明知杜鹃营地禁止生火，却依旧窃取枝木、违法生营火，酿祸后灭火失败，不仅未通报，还将营地迁往他处继续睡觉，直到凌晨4点发觉火势失控才报案，行径十分可恶，当然下场也很惨，不但遭林务局求偿2亿8000万元，还要面临刑责。

每年三四月海拔3886公尺的雪山高山杜鹃盛开。

   今年雪季，因为寒流加上水气充足，高山降下大雪，创下五年最多降雪纪录。雪景很美很梦幻，但是很多人完全没有受过雪训，甚至装备不足，硬要上山赏雪，却不知雪地的危险性极高。雪霸国家公园管理处指出，从今年1月到3月中，已经发生10起意外事件，导致9人受伤、3人丧命，大多数都是准备不全就贸然上山。现在天气回暖，积雪逐渐融化，又导致登山步道湿滑，直升机频频出动吊挂救援，花费大量社会资源。

   我参加许多登山群组，有经验丰富的领队刚好上山，临时参与救援。他描述的装备和过程，都令人难以置信的捏一把冷汗，简直是上山玩命。某人自恃体力绝佳，只穿了简易式冰爪，甚至没有冰斧，只加上一根“抓耙仔”，友人苦笑着说：“我以为他是要去挖天山雪莲”。结果下山的时候果真滑下斜坡，简易式冰爪脱勾错位，登山杖折断，耙子当然也煞不住车，命大滑进杜鹃丛，只有擦伤。雪山圈谷的杜鹃丛，听说最近救了不少人。懂得看老天脸色，情况不对该撤就撤，才是正确的做法，偏偏越是没经验的新手，就越搞不清状况，越会赌命不撤。

   不是只有高山才危险，中国台湾的山可分为郊山、中级山和高山，任何一种山都有可能发生山难。郊山当中，最有名的剑龙棱有“郊山之王”的称号，不时就会传出有人出状况求救。而有些中级山，更是比入门的高山难度更高。

   最近一起引发热烈讨论的险事，发生在太加纵走，也就是太平山走到加罗湖的路线。一支39人亲子团，里面超过三分之一是小孩，最小的只有6岁，竟然会挑选这条地形多变，很多烂泥巴和倒木的路径，完全是超出能力“越级打怪”。最先到达加罗湖营地的一批人，走了15个小时，32个人落在后面，头灯走到没电，备用电池也不够。几位其他队伍的热心领队惊觉大事不妙，赶紧出发救援。这一团分成六小团，最后一团抵达时，已经走了26个小时！幸好是有人帮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海拔3632公尺南湖大山东峰看日出。

南湖大山的星夜。

   山真的很美，但也令人敬畏，脆弱的生态系统更是需要呵护。还记得不久前攀登中部著名的中级山谷关七雄，路迹旁边有看似快捷方式的痕迹，同伴想要抄近路，立刻被领队喝止，说这样会伤害水土保持。只能说，登山学问大，但愿这些乱象，能够不断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