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科技界最热门的话题，当然非“生成式AI”（Generative AI）莫属；尤其是AI聊天机械人ChatGPT在回答用户提问时，给出的答案既工整、又有合理性，展现出甚高的泛用性与技术成熟度，引发不少人对AI取代文字工作者的讨论；想不到现在就连律师也有可能被AI取而代之！美国初创公司DoNotPay推出全球首个AI机械人律师，将于2023年2月首度出庭，对两宗超速罚单案件作出抗辩。究竟AI律师的诞生对法律行业会带来什么冲击呢？

重赏100万美元征求勇夫

   2023年2月，可能成为法律界的历史性时刻，因为初创公司DoNotPay的AI机械人律师将会在美国法庭上为两宗超速罚单案件的被告进行辩护。届时被告律师会佩戴蓝牙耳机，连接已开启《DoNotPay》App的智能手机；AI律师在聆听法庭辩论后，会实时透过耳机指导人类律师发言抗辩。

   整件事件始于DoNotPay的创办人约书亚·布劳德（Joshua Browder），2022年1月9日在Twitter上发起的疯狂提议：“在美国最高法院即将审理的案件中，DoNotPay将向任何律师或个人支付100万美元（约780万港元），要求他们戴上AirPods，藉由复述机械人律师所说的话来抗辩。”

DoNotPay在官网上申明，自己不是律师事务所，也没有律师执照，只是一个为所有人提供法律信息和自助服务的平台。（图片来源：翻摄DoNotPlay官网）

   有关案件的诉讼日期与地点均暂时保密，以免受到外力干预。布劳德表示，在整个聆讯过程中，只有戴着蓝牙耳机的人类律师或被告，才会听到AI律师的指示，换句话说，届时法院未必知道有AI律师的存在。

   当然，有AI律师的协助，也不一定会打赢官司，故此DoNotPay公司作出承诺，假如案件不幸败诉，罚金将由该公司支付，并会向被告提供金钱上的补偿。

DoNotPay推出AI律师的最终目标是，让普罗大众能更容易、更低成本寻求法律协助。惟考虑到现有法例的掣肘与众多律师的反对，故此App暂时未有进一步商业化计划，仍停留于试验阶段。（图片来源：Apple App Store）

AI律师开发灵感来自罚单

   布劳德18岁那年，在英国伦敦是一个刚获得驾驶执照的“新牌仔”，由于不熟悉路面情况，以致被开了多张违例停车罚单。当时他仍在念高中，根本付不起这些昂贵的罚单，于是开始研究交通违规申诉信息，结果发现只要写申诉信说明当时情况，便有机会脱罪而免缴罚款。

   因为他身边有很多朋友也受到违例罚单的困扰，所以他尝试编写AI软件来替人撰写申诉信。后来有其他人留意到这个软件的存在，他收到的求助个案愈来愈多，业务亦开始愈做愈大，最终在2015年成立DoNotPay公司。

   他为公司取了一个如此有趣名字，跟其创业理念有关：许多人因付不起诉讼费用，被迫放弃一些本可胜诉的官司，所以他希望其AI软件可以帮助这些人，在不用支付昂贵律师费的情况下，合理地争取自己的法律权益。

   初期《DoNotPay》只是一个法律服务聊天机械人，提供法律咨询，主要协助用户对停车罚单提出上诉，后来逐渐扩展到解决不同类型的法律问题，包括：申请美国签证或庇护、申请机票或酒店预订退款、取消健身室会籍、以及向外泄个人资料公司寻求索赔等。

DoNotPay创办人约书亚·布劳德在Twitter发帖，悬赏100万美元，征求任何律师或个人使用旗下AI律师在最高法院上进行辩护，瞬间引发网上疯狂讨论。（图片来源：Twitter@jbrowder1账户）

输入法庭判例资料训练AI

   《DoNotPay》跟近期爆红的ChatGPT一样，均是基于AI研究实验室OpenAI旗下的 GPT-3自然语言处理模型来运作。布劳德指出，AI聊天机械人就像一个很会聊天的高中生，惟却不太懂法律，所以要送它去法学院上课。

   布劳德输入大量法庭判例资料来训练AI机械人，让它懂得不同范畴的法律知识；又为AI模型加入必须坚持陈述事实的道德原则，不能为求胜诉而扭曲或操控真相；同时，亦教导AI机械人无需对法庭上听到的每句话都作出回应，因为有时“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DoNotPay》跟近期大热的ChatGPT聊天机械人，同样是建基于GPT-3自然语言处理模型，透过分析大量数据、判断上文下理的内容，给予用户适当的文字回应。（图片来源：OpenAI官网）

   DoNotPay自成立以来已解决200万宗案件。2016年，该公司在伦敦与纽约的25万宗停车罚单案件中，赢了其中的16万宗，让被告不用支付罚金，成功率超过60%。2020年，DoNotPay获美国律师协会（American Bar Association）颁发奖项，嘉许该公司为一般市民提供平易近人的法律援助服务。

   目前该公司的营收主要来自用户订阅，已在英国与美国提供服务。用户可以免费下载《DoNotPay》，但如要使用进阶的法律服务，便需每3个月缴付36美元（约281港元）的订阅费。2021年，《DoNotPay》的付费订阅户数已攀升至15万名。

   同年，DoNotPay获得Andreesen Horowitz、Lux Capital、Tribe Capital等风险投资公司的1,000万美元（约7,800万港元）融资，让公司估值达到2.1亿美元（约16.38亿港元）。

有法院容许AirPods进庭

   文首提及，布劳德悬赏100万美元，征求人类律师在法庭上用AI律师为被告抗辩，但最终能否实行其事，还需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否有法院允许携带电子产品进入？二、是否有律师或个人愿意出庭使用AI律师？

   毕竟全球大部分国家的法院与司法管辖区均严禁诉讼其间使用手机或任何电子装置。但布劳德却发现，美国有些地区的最高法院把AirPods归类为助听器，依据听力无障碍原则，容许带进法庭。于是，法院的问题解决了。

   不过，要人类律师愿意使用AI律师，却可能是最难解决的问题。由于最高法院受理的案件通常比较复杂，任何头脑清醒的律师应该不敢贸然冒险，将辩护责任交给AI律师。事实上，DoNotPay至今仍没有找到人愿意接受挑战，惟布劳德却宣称已收到许多律师“非常认真的提议”。

   布劳德希望，这两场实验官司可以鼓励其他地区法院放宽规定，让更多人可以采用AI律师。这是因为人类律师的收费太昂贵，致使一般人遇到不公不义之事，也不敢争取和维护自己的权益。美国律师协会评估，美国约有80%低收人士无法负担法律诉讼费用。

AI律师提供法律咨询违法？

   AI律师的出现，正可以帮助这些低收入族群。布劳德直言，“法律制度不应是付费游戏。”他想做的就是让普罗大众在司法制度下拥有与大企业相等的法律力量。

   可是，在美国使用AI律师却要小心违法。AI机械人只能向用户提供相关法律信息，或从旁协助用户立案，而不是给予用户法律咨询。一旦法院认定AI机械人深度参与案件，并直接提供法律咨询，这可能构成无律师执照非法从事法律实务的罪行。

   2017年，加州法律事务所LegalForce向法律科技公司LegalZoom提出诉讼，指控后者利用软件帮助客户起草法律文件，涉嫌无照非法从事法律实务。2020年，双方达成庭外和解，事后LegalZoom拒绝评论这宗案件。

LegalZoom一家位于美国加州的法律科技公司，可让客户在软件辅助下自行生成法律文件，而无需聘请律师。（图片来源：翻摄LegalZoom官网）

   布劳德表示，迄今为止DoNotPay尚未被人以此为由提出检控。这或许是布劳德强调，法院在审讯其间不会知悉代表律师正在使用AI机械人的真正理由。纽约律师尼古拉斯·萨迪（Nicholas Saady）认为，DoNotPay的AI律师很有机会违反美国州法律要求，律师必须持有执照的规定，故此美国法院批准AI机械人出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AI发展受限让大企业得益

   美国华盛顿大学法学教授瑞安·卡洛（Ryan Calo）指出，司法制度始终存有一定的复杂性，AI律师未必完全处理得到，实际上能帮的忙可能很小。美国法律专家奥斯汀（Austin）更狠批，从法律专业角度来看，AI律师无法提出全新的或合理的法律观点，作用着实有限，只不过是一个宣传噱头。

DoNotPay的AI律师其实是一个智能聊天机械人，透过聆听法庭辩论的语音，分析庭上的交锋，然后提出论点进行辩护。（图片来源：Pixabay.com）

   此外，倘若代表客户起诉他人的AI律师犯错，究竟责任归谁呢？这情况就像无人自驾车发生车祸般，责任归属同样难以厘清，现时全球法院对此难题尚未找到一个最佳答案。

布劳德希望，AI律师最终能取代部分的律师，减轻被告需承担的诉讼费用，但却强调绝对不会提供谋杀案等刑事辩护服务。（图片来源：Pixabay.com）

   但波士顿律师Matt Henshon却认为，AI律师是充满前景的创新科技，可以在法律风险较低的案件中提供协助，这对寻求自辩的被告人尤其有用。

  美国公撒格大学（Gonzaga University）法学教授德鲁·西姆肖（Drew Simshaw）于2018年发表的研究论文中提到，法律界应设法在AI律师带来的利益与伦理问题之间取得平衡。他指出，律师们因维护本身专业而反对AI律师的话，可能会阻碍法律行业的AI革命进程，让普罗大众无法获得更多法律保障，最终受益的只会是拥有庞大法律团队与资源的大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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