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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3-01-11 11:08:57
香港知名时事评论员,前驻美记者。
经过4天的15轮投票,美国国会众议院上周终于选出新议长。来自加州的共和党籍议员麦卡锡(Kevin McCarthy)虽然当选议长,但他始终未能得到少数共和党同僚的支持。《纽约时报》将反对他出任议长的20名共和党议员称为“极右翼议员”,说他们是众议院中“最死硬的右翼议员”(most hard-right lawmakers),而其中19人是众议院“自由党团”(Freedom Caucus)成员。这个小团体总共只有三、四十人,占众议员总数不到一成,但其影响力很大。他们赞成小政府(减少政府开支)、平衡预算(削减赤字)、减少政府干预(靠市场来调节经济),反对堕胎(尊重宗教信仰)、反对修改移民法(该法为非法移民取得合法身份铺路)、反对“奥巴马医保方案”(特朗普最想做的事),同时要求将众议院的权利下放,不能大事小事都由少数几位领导人说了算。反对麦卡锡的这场共和党内讧,不仅涉及一些议员借机索要职位,谋取私利,而且还体现了共和党内部“温和保守派”与“极端右翼”的“理念之争”,预示着新一届国会在审议某些议案时可能会遇到源于意识形态的挑战。
(istock)
平衡财政预算,关乎政治理念
共和党的传统保守势力一贯主张小政府、大社会,反对用增加税收来支撑日益庞大的公共开支和各种政府补贴。这一立场的代表人物是已故总统里根,他在首次总统就职演说中有一句名言:政府不能解决问题,政府本身就是问题(government is not the solution to our problem; government is the problem.)。这种对政府的缺乏信任和对个人自由的追求根植于美国宪法,与传统的财政保守主义(fiscal conservatism)一起影响美国的社会发展,后者更具体强调平衡财政预算和限制政府开支,包括为政府借钱数额设限。
但是,随着美国政府介入的国内国际事务愈来愈多,政府的规模不断扩大,入不敷出日益严重,最终只能靠发债来维持运转。里根上台后大幅减税、削减政府开支,但因“冷战”的需要而继续维持高额的军费开支,未能平衡预算并停止发债。将近20年后,在克林顿政府的最后阶段,美国联邦政府实现财政预算扭亏为盈。1998年9月30日,克林顿宣布,“我们这代人第一次平衡了政府预算并且有了财政盈余”。白宫行政与预算办公室2000年公布的数据称,美国联邦政府当年将有2300亿美元的财政盈余,而如果按照当时的财政收支趋势发展下去,可以在2012年还清所有的美国国债。
出现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良好势头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克林顿执政中后期美国的创新科技取得重大成果,“冷战”结束后一批军工技术得到解密,为民用工业提供了技术上的动力;同时互联网开始普及,计算机化一日千里,大幅提高了生产力,为企业带来巨额盈利,也令政府税收剧增。二是在共和党籍众议院议长金里奇(Newt Gingrich)控制下,众议院坚持财政保守主义理念,对克林顿政府的开支和借债设置障碍,为阻止政府“乱花钱”不惜让联邦政府停摆(预算通不过,政府无钱维持正常运作,联邦非紧急部门员工放“暂时无薪”假)。这促使克林顿与共和党保守势力达成某些妥协,并在其执政后期缩减了部分政府开支。
我当年在美国做记者时报导过克林顿政府的一些“新政”,例如为减少政府支出,把发放福利(welfare)来帮助穷困家庭,改为受益者出来工作以换取福利的新计划(workfare)。这个政策将联邦政府的权利下放给地方政府,例如纽约市不再直接给单身母亲发放现金补贴,而是让她们出来工作,挣一份工资,政府为其提供托儿补助。克林顿在1996年8月22日签署了国会通过的“从领取福利走向就业”(Welfare to Work)法案,该法案最初由共和党议员提出,遭到民主党议员的强烈批评,但最终还是顺利过关了。类似这样的政策性改变促进了平衡预算和削减赤字,也说明共和党议员坚持强硬立场能够达到一部分预期的目标。
吸取成功经验,坚持强硬抗争
2000年的乐观预期没能实现,因为一年后的情况谁也无法预料。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事件引发了阿富汗战争,后来又有美国主动挑起的伊拉克战争以及2008年金融危机,这些事件影响久远,严重损耗了美国的国力,且政府开支越来越大,美国只能寅吃卯粮,国债达到天文数字,几代人也难以偿还。一方面是美国不再有昔日的强大生产力,另一方面是很多代表“新经济”的大企业(尤其是高科技公司和互联网平台企业)用各种方式将利润留在海外以避免在美国缴税,使得美国政府无法大幅增加收入,要想削减财政赤字唯有压缩政府开支。
过去两年,民主党控制的参众两院与拜登政府互相配合,维持巨大的财政赤字,少数共和党“极端保守派”议员虽然试图加以阻挠但始终力不从心。这次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夺回众议院的控制权,所以他们想在大方向上改弦更张,重回财政保守主义“正轨”。但按照他们的标准,麦卡锡不太坚持共和党的“传统理念”,更谈不上“极端右翼”,过往在多个问题上立场摇摆,缺少“定力”。因此,“极端保守派”对他信不过,只有当麦卡锡就平衡预算、缩小赤字、将众议院权力下放等多项议题做出具体承诺,他们才会支持他当议长,这就造成麦卡锡经过多轮投票仍未获得多数支持,即使前总统特朗普帮他拉票也效果不大。
制约拜登政府,影响下届大选
随着麦卡锡当选议长,“理念之争”会进入第二阶段,主要“战役”将是下一份预算报告中的政府支出和借贷上限,这关系到有无可能缩小预算赤字从而削减美国的国债。届时众议院内部会出现激烈的辩论,而众议院与民主党控制的参议院、众议院与白宫也都可能出现严重分歧,后果难以预料。
拜登上任之初曾有“宏图大计”,提出用重建基础设施来带动经济复苏,同时在环保减排和医疗保险等多个领域大举投入,以保持美国的领先地位。但这个计划在民主、共和两党内部都遇到激烈的反对,没能闯过国会这一关。在拜登做出重大让步之后,美国国会勉强通过了一个大大缩水的支出计划,定名为“2022年降低通胀法”(Inflation Reduction Act of 2022)。执政两年,拜登政府已经伤了元气。未来两年,如果再次出现预算案得不到国会通过,联邦政府停摆,不仅拜登的形象可能严重受损,还会为共和党总统参选人创造某种机会,从而直接影响2024年总统大选的最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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